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的效力

文/ 南京理工大学  芦昕怡  慕潋青  沈婷婷

  面对快递丢失、毁损等情况，快递公司通常以在快递服务合同中加入限制其赔偿责任的格式条款的方式来解决赔偿纠纷，降低经营风险，但这往往使消费者得不到足额的赔偿，双方矛盾频发。其中，未保价快递的赔偿问题最为突出。未保价快件在运送途中损毁、灭失时，按格式条款规定消费者只能获得运费的数倍赔偿，而快递原本的价值往往远高于运费的数倍，于此，消费者与快递公司的利益严重失衡。对此，如何认定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的效力是解决未保价快递赔偿纠纷的关键。2018年5月颁布的《快递暂行条例》第27条“对未保价的快件，依照民事法律的有关规定确定赔偿责任”的规定，一定程度上完善了未保价快递的赔偿规则。然而，在民事审判中，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是否属于《合同法》第40条规定的“免除其责任、加重对方责任、排除对方主要权利”的判断主要依靠法官的自由裁量，缺乏明确的参考标准，法官只能基于经验法则，做出一种较为笼统的判断。因此，未保价快件最高限额赔偿条款在实践中争议很大，各地法院对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的效力认识不一，理论界亦存在较大争议。本文认为，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不应判为绝对无效，但同时要提高快递公司提示说明义务的履行标准，保护消费者权益。

  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效力的学理分析

  （一）有效说。有效说认为，未保价快递的最高限额赔偿条款符合风险平衡原则，体现了托运人与承运人利益的平衡与协调。考虑到快递费用相对低廉，与涉案快递物品价值相比，并没有达到均衡给付，限制性损害赔偿条款是对违约损害赔偿额的具体约定；反之，若不进行一定的限制，则会导致快递企业将巨大的损害赔偿风险分摊给每一个消费者，最终还是由消费者承担损失。正如郑佳宁教授所言，该限额赔偿是对民法公平原则的有益彰显，并未排除消费者选择较安全运输服务和获得较高赔偿的权利。

  有效说考虑了传统运输行业中保价与非保价的差别化赔偿的惯例与行业自身发展诉求，但忽略了现代民营快递运输风险远低于历史上的货物运输，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的现实基础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该说对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的有效情形也未进一步阐明。

  （二）无效说。杨立新教授认为，快递企业安全送达货物是快递公司的主给付义务，无论是否保价，违反即根本违约，消费者获得与其损失相当的赔偿系法定权利，不能通过附随性质的格式条款排除。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实际上排除了对方的主要权利，而根据《合同法》第40条的规定，提供格式条款一方排除对方主要权利的条款无效。

  有效说认定未保价快递的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没有完全排除消费者选择和索赔的权利，无效说则偏向于认定未保价快递的最高限额赔偿条款属于无效的免责条款。在保价条款行业同质化、未保价消费者所获赔偿微乎其微的情况下，快递公司达到了实际排除消费者获得赔偿权利的效果，纵使其尽到提示说明义务，亦难以扭转双方利益的失衡。就本质而言，两种学说都以公平原则为视角，只不过有效说倾向于保护快递业的发展，而消费者作为弱势群体，对快递公司设置的限制性赔偿条款更应严格，以维护消费者权益。实质正义因价值选择的不同难以衡量，而折中说避开条款性质，提出一种新思路。

  （三）折中说。该说从程序公平角度出发，提出两点主张：第一，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仅限于一般过失引起的违约。快件若因快递企业故意或重大过失而毁损、灭失，其仍须承担完全赔偿责任；第二，快递公司应尽提示、说明义务，若未尽此义务，不能认定为条款有效。折中说回避未保价物品的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性质，直接讨论条款适用的具体情形，实则倾向认定未保价快递的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有效。然而，其规避效力问题使得赔偿于理无据。因此，我们应该结合现行法规定，明确认定限额赔偿条款的效力。

  消费者本位视域下快递公司提示说明义务的界定

  当前，对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效力的理论研究主要集中于双方利益均衡方面，很少涉及快递服务合同订立过程中消费者缔约能力与经验的讨论，以及由此带来的对快递公司提示说明义务的影响。古典经济学认为，一旦消费者充分了解、利用了交易信息，就能够理性思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6条也表达了相同的理念。以实务中的案例为例，当快递运单上突出显示了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消费者在运单上签名就表示接受所有条款，即可表明快递公司已尽到提示说明义务。但是格式条款的本质属性使其略过了双方实际协商的过程，当事人之间并没有达成充分合意。消费者出于自身的经验与知识的缺乏，在做出决定时往往不是出于完全理性的状态。

  我们认为，不能根据合同外观来判断快递公司说明义务的履行与否。快递公司应当主动释明，获得消费者的单独同意或拒绝，以保障消费者做出理性的决策，充分表达其意志。尤其当前支付宝平台、快递公司开发的App上的电子运单已普及到各个网点，电子运单填写界面为了提高效率往往自动勾选了《寄件承诺》，需点击进入才能看到条款具体内容，该设置完全不能起到有效提请寄件人注意契约条款内容的效果，因此消费者更不易注意到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的存在。作为格式条款的提供者如果未尽提请注意和说明义务，消费者则可申请撤销或认定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无效。关于提请注意和说明义务的履行标准，本文认为，应当严格要求快递公司，不但要在快递单上以突出的字体颜色字号显示，还需在合同订立时当面告知消费者注意未保价快递最高限额赔偿条款内容，解释说明保价与否的不同后果。

（责任编辑：江城）